火星在中国古代被称为“荧惑”,在西方文化中是战神“玛尔斯”,是内核与地球类似,却又不行捉摸的天体,也是人类要奔向的未来。
表弟未未和蕾表姐是一对处于南极与北极的姐弟,前者经常浮在冰面上堕入深思,后者则是小步快跑,风雪无阻。蕾表姐以当年本市的高考状元,考入国内名牌理工大学,本科结业后全奖去美国硕博连读,又去硅谷打拼了几年,十年前回国开了一家科技公司“智汇”。而未未表弟作为一个一般文科生,在不同的岗位进退两难地干过几年。每天都松松垮垮无所事事,具有大把大把的时刻消磨日子。
蕾表姐在AI范畴耕耘了十年,正准备进入打破阶段,见不得表弟旷费韶光,把他请来当自己的助理。所以,“70后”理科博士与“90后”一般文科生在人生目标、未来科技、人类命运等等观念上都有了火花四溅的思想磕碰。
小说言语有一种不受限的超年代性,在多样性和复杂性的书写中,充盈着达观、丰满、开阔的精神力量。
夏天的黄昏,我走出地铁口,穿过一片楼房之间狭隘的暗影。一抹惨白的晚霞,挂在楼顶一角;黑漆漆的乌云,从另一边卷过来。狂烈的干热气浪,吸尽了国槐、青杨、元宝枫树干内贮存的水分,树叶一片片软软地耷拉下来,如同被抽去了经脉。行道树上热衷于宣布意见的蝉,团体缄默沉静寂静无声。它们终究是呼吸暂停,仍是睡着了?无法确认。
正是顶峰时段,马路上车流活动,却依然让人觉得城市空空荡荡。蒸发的热气里,潜藏着一种莫名的不安,唯有路旁边一排粉红色小花开得正旺。不太确认继续的高温是否意味着副热带高气压带操控,或是行将构成激烈的对流云团。总归,夏日的暴风雨或是飓风早晚会来,或许还有洪水。不过这些与我无关,我只关怀今日是否会下雨,由于我没带伞。
岌岌可危的街市逐渐复生。走过一个小路口,见路旁边的夜排档现已倒闭,一张张白色的塑料小圆桌铺排开去,啤酒、烧鸡、花生米、煮毛豆,烤肉串冒着烟雾,人声喧哗。前几年现已取消了街边烧烤,淄博火了今后,现在墙边被答应摆摊儿撸串,脏乱差总比封闭的卷帘门好些。但是,落下的卷帘门仍是太多了,我知道那里曾是门口排队的奶茶店、缀满衣物的洗衣店、馨香美艳的鲜花店,好像一夜间都消失了。
我急急赶路,像风火轮上的哪吒,滑过路旁边两个穿着靓丽的女孩子。她们是双胞胎吗?大大的眼睛,尖尖的下颌,标准化或是格式化的那种美丽。金黄色的吊带衫,粉红色的短裤,显露一圈白净的腰,像两根剥开的五颜六色雪糕。曾在抖音上瞥过一眼,本年夏日青春装盛行色彩鲜艳的“多巴胺”风格,是多巴胺影响了时装,仍是时装影响了人体的多巴胺?我的目光扫过周围,搜索那些街拍爱好者是否藏在树干后头女生。或许他们去了时尚的CBD(中心商务区)商圈?不确认。
走过一家星巴克,大玻璃门正在开合,进进出出的人,拎着黑色的公文包。从大玻璃窗望进去,里边居然很拥堵,小圆桌旁围着一些男人,静心在笔记本电脑上,像是有干不完的活儿。有一次我曾问过蕾表姐,他们是在仿照巴黎咖啡馆写作的诗人吗?她摇头:这些人,都是所谓的慢工作者,躲在这儿伪装业务繁忙。
漆黑的云团卷压过来,似有一股不行阻挠的力,正从苍穹深处出现,像极了现在ChatGPT(谈天机器人程序)与生成式AI(人工智能)的奔涌浪潮。云中传来消沉的吼叫,而地上则无声无息。明暗参半的天空,像一块老化的塑料布,在风中被拉扯。那些翻滚的云层,会不会裂成碎片,像雪花相同飘落?
唯有一件事能确认:此时我正去往蕾表姐的公司,每隔几周她会约我在工作的当地碰头。她有一间宽阔亮堂的工作室。在那里我不喊她表姐,而是称号她“蕾总”。
最近我与蕾总“失联”了,不管企图和她语音通话、发语音留言或是发文字信息,微信从始至终坚持静默。蕾表姐一向是个靠谱的人,事无巨细都要操心。仅有的可能是累病了?她曾泄漏手头正在操作一个AI大项目,有点奥秘。
往常我很少与人往来,高中、大学同学和阶段性的搭档,走着走着就散了。唯有蕾表姐是一个破例,像一块磁铁吸附着周围的铁钉。自从我“灵敏工作”以来,大部分时刻都躺在床上或沙发上看书,我本来便是文科生,喜爱前史、文学、哲学书本和网上的博文,不敢说博学多才,日过几万字稀松往常。看得眼睛酸涩,戴上耳机听音乐,或是刷手机上的快手、抖音。短视频一条条蹦出来,就像西北那种名为“一根面”的面条没完没了,不确认在哪里咬断。偶然也阅读科普读物,却攒下许多疑问。两年下来,我总算活成了大学年代从前讪笑同学的那种“知道分子”。其实呢,做一个知道分子并不是特别简单,一旦把握了基本常识,没人再敢忽悠我。在我看来,这样一个国际全部的全部都是不确认的,不确认必定是确认的。仅仅我懒得与人共享。我对自己的懒散松懈比较了解,但我不想改,也改不了。
一周前蕾表姐曾微我,说这几天让我去一趟她的公司,要和我谈点事儿。我猜测必定与科技有关。蕾表姐是要给我补课吗?不确认。能确认科学知识是我的短板。但是一周曩昔,她如同现已把自己的邀约忘记了?
刚刚我在床上刷手机,一条信息遽然从微信里蹦出来:下午我有点空五点钟你过来——蕾表姐从不运用标点符号。在这个读秒年代,标点符号会影响输入速度,她一向日子在速度里。她的微信头像是一粒暗红的星球,远看像一颗行将老练的石榴。蕾表姐的微信名叫火星,是上一年新改的,我不确认她是否迷上了火星。
蕾表姐从不约请我去她家谈天,我现已很多年没见到那个表姐夫了。我也不肯让她来我家,我的小房间太脏太乱,仅有的一把椅子嘎嘎作响。再说,父亲假如知道蕾表姐来了,会抓着她评论数学的圆周率是否能被除尽,说个没完。
二十年前,我小学还没结业,蕾表姐已是当年本市的高考状元之一,考入国内一家名牌理工大学,本科结业后拿全奖去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硕博连读,又去硅谷打拼了几年,然后成为“海归”。她学的是自动化专业,一起步就在科技应用范畴的前沿。她十年前回国,开了一家小公司,署理国外的几款先进软件,出售成绩十分好,一年后就开上了奔驰车。没过几年,蕾表姐的公司扩展了规划,公司董事长是蕾表姐的富婆闺密,玩一把风投,公司丢给她,不过问详细业务。蕾表姐找来一些“有情怀”或是怀有各种动机的人,成为她的股东与合作伙伴。蕾表姐担任总经理后,公司的发展速度变成了百米跨栏障碍赛,她说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,一年出差好几趟,去硅谷或是以色列,就像去逛商场,但她恰恰很少逛街。你看她往常走路的姿态,像极了一头高昂的长颈鹿……以上这些都是听我妈妈说的,她认为蕾蕾是我家堂表兄弟姐妹中的优异典范,让我向她好好学习,所以从小我就躲着她,防止作为一种好坏的对照物。一向比及我大学结业参加工作今后,阅历了多任废物老板,才发现蕾表姐每次的严重决议计划都比他人快一步。不过蕾表姐依然和表姐夫住在成婚时的房子里,除了那辆开了多年的奔驰。她如同永久没钱,由于她把全部赚的钱都用来出资了。
我看见自己的头像飞速弹了出去,一座火星探测器瞬间在火星上下降。这是蕾表姐替我设置的。能确认,她痴迷于全部的电子设备。我一边跑下楼梯一边猜测:她终究找吗呢?她分明有助理,总不至于让我帮她去小店肆修拉链吧?蕾表姐长于处理公司的全部业务,便是不擅家事。我妈妈曾用不屑的口吻做出点评:你表姐啥都好,便是少了焰火味儿。她没当过妈,缺陷妈味儿!
我和蕾表姐好像处于地球的南极与北极,我是浮在冰面上堕入深思状况的北极熊,她是小步快跑风雪无阻的企鹅——尽管外观都是白色,但企鹅有翅膀,北极熊没有。
张抗抗,1950年出生于杭州市,1969年赴北大荒农场上山下乡,1979年调入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从事专业文学创作。国家一级作家;曾担任第七、八、九届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。
已宣布小说、散文合计800余万字,出书各类文学专著近百种。曾获全国多种文学奖项。2023年出书《张抗抗文集》10卷本。